父親年近六十,加之有嚴重的高血壓,出於安全考慮,在家人的勸說阻擋下,現已停止了生產勞作,閑賦在家,平日裡幫我哥守守鋪子,喂喂雞和豬,掃掃地......
年輕的時候,在鄰近的三個村、數十個社裡,父親可是響噹噹的集石匠、木匠、篾匠于一身的大師傅。那時候,附近農戶家新蓋的房子十有八九是經他的手;村裡的涵洞、水池、橋樑只放心讓他設計並帶領施工;各村各社之間的電力線都願意承包給他做。就是這樣一個在別人看來很能幹的人,實際上掙錢並不多,由於他生性善良,不願吃黑心錢,所以雖然是工程的承包人,但他自己從來都只是享受師傅級的待遇,在每個工日上比一般人多拿上五塊十塊錢,收支完全透明公開。在父親這棵樹下,我們兄妹三人自小就過著比同村同齡人稍顯優越的生活。我哥成家的時候,父親也還只是四十多歲,年富力強,但他卻作出了一個不知算不算明智的決定:將家裡的積蓄、家長的權利交給了我哥。此後,連自己在外的勞務所得,皆悉數交給我哥。以致於自己身無分文,到了停止生產勞作之後,連每天的早點錢都得靠兒女遞給了。
2008年11月,我在醫院查出心臟主動脈瓣重度關閉不全,已到了非做手術不可的地步了,沒等父親出來看一眼,就匆匆的趕赴昆明延安醫院住院治療。妹妹打來電話,詢問我的情況,順便告訴我說,父親為我擔心得吃不下睡不好,幾天就瘦了一大圈,頭髮也白了不少。
一個多月後,我拖著極度虛弱的病體出院回家,父親從農村老家趕來看我。父親真的老了,也瘦了,一臉憔悴,眼裡佈滿血絲。寒暄一陣之後,他從外衣內袋裡掏出一疊錢,放在茶几上說:“這是我的一點心意,你放好。”我一驚,問:“你怎麼會有錢?”父親淡淡地說:“你去住院那一個月,我去幫人家蓋房子了,做了二十二個半工,人家還算我師傅,每個工給五十塊,我收了一千塊,另外那兩個半的工送給主人家了。”我心裡一酸,責備到:“你血壓那麼高,不是叫你別去做了嗎?”父親說:“我的兒子去做那麼大的手術,我什麼也幫不上,就只想著自己去掙幾個錢,等我兒子回來後,好給他增加點營養。”我說不出話來,背過臉,眼淚流了下來。http://www.sanwen8.com
這疊錢在茶几上放了很久。當我的愛人要收起來的時候,我發現她的動作有些遲疑,錢拿在手上好像很重、很重。 |